第一次出诊，摸出个“喜脉”

我第一次背上药箱出诊，是在1971年9月5日。那时18岁的我刚从“知青”转换到“中医学徒”才5天。

前来邀诊的是距离我们卫生院将近二十里路的一个生产队的队长易石茂。他本来是想请我父亲去的，见我父亲实在太忙，便慌不择人地约了我前去看看。

我背上药箱，壮着胆子，硬着头皮，跟在易队长后面“出征”。大约上午十点半赶到了他家，刚放下药箱，正遇上社员们出工歇气（劳动中间休息半小时）。大家看见队长家请来了医生，便里三层、外三层地围了过来。

易队长刚结婚3个月，新婚媳妇在一个月前开始出现恶心呕吐现象，后逐渐加重到不能进食，进食则呕，食物、胃液、胆汁都吐出来了。当时我见患者面色苍白无血色，眼球深凹在眼眶里，舌苔白腻，脉滑数。

我慢慢为她检查舌脉，一边询问：“多久结婚？月经以前正常吗？最后一次月经是几月几号……”我前思后想，这应该是早期妊娠中毒症，心里算着“减三加七”的预产期。

之前生产劳动时，我利用碎片时间，在父母指导下背熟了《医学三字经》《药性歌括》《汤头歌诀》等书籍，还看了当时在湖南中医学院读书的哥哥张明亮送我的《中医基础理论》《中医诊断学》《中药学》《方剂学》等医学基础书。父亲还送给我一本《农村医生手册》，这本书都被我翻的残缺不全。

队长的父母问我，她媳妇是什么病？我说：“根据舌苔、脉象来看，是‘中喜’了，过门喜（指刚结婚就怀孕），西医叫早期妊娠中毒症，中医称为恶阻。如果不出意外，明年3月16日前后一周左右你们就可以抱上孙子辈了。”一家人听了既高兴又着急，高兴的是要添人口了，着急的是媳妇的病一点也不能进食，如何是好？

我决定先给她针刺一次，取穴内关配足三里。接着又从药箱里取出碳酸氢钠片，一次2片，一日服3次；维生素B6，一次1片，一日3次。我记得当时碳酸氢钠片0.15分钱一片，维生素B6也只有0.15分钱一片，最终出诊费5分、针刺费5分，加上药费共一角九分钱。最后我又给他们开了中药方子，让他们到药店去抓，方子是早已背熟了的《医宗金鉴·妇科心法要诀》里的保生汤。

五日后我去复诊，患者家人说，针刺治疗后，当日就可以喝一点稀粥了；服下中药后，病情一天天好转，现在可以下床活动了。后来孕妇在预产期那天产下一名七斤重男婴，全家人特别高兴。

前不久，有当地老乡找我看眼病，说当年那个我看脉出生的娃娃现在都当爷爷了，但易队长去年因高血压脑出血去世了。我记得当年他身材魁梧、强壮如牛，仅仅大我四五岁，岁月不饶人啊！

“一炮打响”后，第二次复诊时，我还看了其他前来求诊的患者。再到第三次我去出诊，已经成了“名人”，连几岁的娃娃都认得我。小孩子远远地看见我背着药箱路过，便喊：“张医生来了，张医生来了。”我在一家看病，接着还要看其他来求诊的二十几号病人，内科、妇科、儿科都有。我相信现在大学培养全科医师是对的，因为基层太需要他们！

（张健）